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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五点的梧桐大街，老周的三轮车碾过满地银霜。车斗里竹扫帚沙沙作响，和着他腰间钥匙串的叮当声，惊醒了路灯下打盹的野猫。保温杯里泡着昨夜剩的散装白酒，隔着磨花的塑料杯壁，能看见杯底沉着几粒枸杞。

这把豁了口的铁皮簸箕用了十五年，把手上缠的胶布早已发黏。老周在昏黄暗淡的路灯下扫到第七棵梧桐树时，他总要在这棵树前停一停——二十年前这里是个馄饨摊，女儿出生前那晚，他蹲在这儿就着二两烧刀子吃了三碗葱花馄饨。

"老周头，又偷喝呢？"清洁车喷着白气停过来，驾驶室扔出半包花生米。酒液混着晨雾滑进喉咙，灼得他眯起眼。上个月女儿寄来的羊毛护膝捂得膝盖发痒，汇款单上的数字倒是比往年多了个零——研究生毕业刚转正，听说天天加班到后半夜。

天光渐亮时，他总要绕到实验中学后墙。铁栏杆里探出几枝早樱，去年今日，女儿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给他看录取通知书的。保安亭老头认得他的橘色马甲，隔窗递来半杯热水，杯底沉着几颗胖大海。

那瓶酱香大曲藏在工具柜最深处，墨绿色酒瓶上的金线都磨秃了，那是女儿小学时用攒了三年的零花钱买的。有时深夜收工，他就着月光看瓶身贴着的那张纸条上模糊的"父亲节快乐"，那几个歪扭的字比酒还醉人。

酒瓶最终还是没开。女儿视频时说春节要带他去看天安门升旗，他偷偷把买酒钱塞进了存折。晨光爬上环卫车顶时，老周把最后一片梧桐叶扫进畚箕，叶脉里蜿蜒的纹路，像极了老家后山解冻的溪涧。

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，满街响起了车流声。这个城市正在醒来，而老周的三轮车斗里，那瓶未启封的老酒，正在颠簸中发出细碎的叮咚，仿佛谁把星光灌进了瓷瓶。